耐奥祖感到两双眼睛看向了他,学徒那双小小的黑眼,还有他主人基尔加丹那双闪耀着光芒的眼珠。古尔丹的建议听起来再好不过。可为何,为何他耐奥祖,会如此犹豫?
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,感到眉上渗出的汗水。最终,他开口了,令他松了一口气的是,他的声音听起来坚定而有力。
“我同意。这个计划非常妙。拿纸笔来。我要让杜隆坦知道,什么才是他的职责。”
第十章
德雷克塔尔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,是我一生中最为我父亲骄傲的一刻。我的经历让我深知,有的时候,做出正确的决定是多么困难。父亲做出了那个选择,意味着他会失去太多太多,却什么也得不到。
不。
信的语气不容反对。杜隆坦盯着信看了一阵,深深叹气,把信递给伴侣。德拉卡迅速看过信上的文字,喉咙里不满地低吼。
“把这东西就这么扔在你脚下……耐奥祖真是个懦夫。”她声音很轻,以免被等候在外的信使听到。“德莱尼是请他,又不是请你。”
“我发过誓要遵从他的指令的,”杜隆坦同样轻声道。“耐奥祖是先祖之魂的代言人。”
德拉卡偏偏头,思索着。一束阳光从帐篷某个开线的地方漏进来,照在她的脸上,她强壮的下颌和高高的颧骨被映得愈加鲜明。杜隆坦望着爱人,不知不觉忘记了呼吸。在这毫无防备地降临在他,和他的人民身上的混乱——甚至是疯狂——之中,他为能有她在身边而深深地感激。他尖利的指尖轻抚过她的脸颊,她浅浅一笑。
“我的伴侣……我不知道我是否相信耐奥祖。”她道,几乎是耳语。
他点点头。“但我们都相信德雷克塔尔,而他说耐奥祖的话都是事实……德莱尼人在计划消灭我们。耐奥祖在信上说,维伦甚至坚持要进入沃舒古……”
霜狼族长的目光又回到信上。“欣慰的是,至少耐奥祖没有让我当场格杀维伦。或许一旦我们控制住他,就能说服他放弃他邪恶的计划,让他解释清楚他们为什么如此执着于伤害我们……或许,我们可以谈和。”
德拉卡双眼眯起,目光锐利地看着他,像是看穿了他的思想。
“你曾经见过维伦一次,”她说,“当他们意图毁灭我们的消息传来,你试着在心里重新审视那次见面,我都看到了。我知道,那对你来说,很不容易。”
“现在也不容易。”他应道,“也许这正是他们派我完成这个任务的原因罢。我敢肯定维伦还记得那晚。他也许能愿意与我交谈,却未必情愿与耐奥祖对话。要是我能看见他那封信该多好……”
德拉卡叹口气,站起身。“如果那样的话,我们都不会像现在这么迷惘了。”
杜隆坦也叹气起身。“我去告诉信使,让他主子放心。我不会逃避责任的。”
他走出去的时候,感觉到她担忧的目光一路跟随着他的背影。
维伦将紫色的水晶紧贴于胸口,红色和黄色的水晶则置于身体两侧。他席地而坐,静静冥思,水晶的光芒柔柔地投在他雪白的皮肤上。另外四颗水晶如今分别放置在德莱尼领土的四处,以它们各自的强大力量服务于他的人民。只有紫色的这颗,他从不离身。
这颗水晶的力量能助他敞开身心,某些时候,甚至让他觉得他是直接在与纳鲁对话。每当维伦带着紫色水晶冥想,总会感到自己愈加坚强,愈加纯净,灵魂经受洗礼。七块水晶都十分珍贵,拥有的力量也都无比强大。但紫色的这块,是他最最珍爱的。
他竭尽全力想听到克乌雷那轻轻耳语的声音,但他失败了。维伦的心疼痛不已,低下了头。
嘈杂声传来,维伦睁开眼,看到雷斯特兰正与一名学徒交谈。维伦招手示意他过来。
“有什么消息,老友?”维伦询问,一手指了指一壶热茶。
雷斯特兰挥手示意不必。“有好消息,也有坏消息,先知。”他道。“我很遗憾,您派往萨满首领耐奥祖处的信使被一队兽人杀死了。”
维伦闭上双眼。贴在身上的紫水晶一时间变暖了,仿佛想给他安慰。
“我感到了他的死亡。”维伦沉重地说。“但我多么希望那是一场意外……你确定他是被故意杀害的?”
“耐奥祖就是这么说的,而且,不作任何道歉。”雷斯特兰的声音满是怒火与愤慨。他跪在维伦身边,红水晶旁。维伦深蓝色的眼睛看过去,水晶脉动了一下,应和着雷斯特兰的情绪。
“看来你那‘他们不会攻击没有武装的人’的理论不攻自破了。”雷斯特兰苦涩地续道。
“我是那样希望的。”维伦静静地说。“不过你刚才说,也有好消息?”
雷斯特兰一脸厌恶的表情。“其实很难称得上有多好。耐奥祖说他会派一个兽人代表来与我们在山脚会面。”
“他……不亲自来?”
雷斯特兰垂下视线,摇摇头。“他不会来,先知。”他轻声说。
“他派了谁?”
“信上没有说。”
“给我。”维伦伸出一只雪白的手。雷斯特兰把羊皮纸放在他手心,他展开纸卷,迅速浏览。
你的信使已经没命了。你应该感谢干掉他的人们没忘记搜尸体。信,我看了。我同意派一个代表和你谈话。但我不作出任何保证。我不保证你的人身安全,我也不保证能与你达成任何协议。重申,我不作任何保证。但我们会听听你能说出些什么话。
维伦一声长叹。这与他内心渴求的回复相去实在太远。兽人究竟怎么了?究竟为什么他们突然如此执着于加害德莱尼人,加害从未动过兽人一根手指的他们?